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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丹讲《论语》:理想之道

2011年09月14日

    翻开《论语》,所有朴素的子句里面全都闪耀着一种隐约的理想。孔夫子说匹夫不可夺志,哪怕是三军可以夺帅。这句话在中国的民间流传的很广,也就是说一个人的志向决定了他一生的发展和努力。但是在今天看起来,最重要的不在于我们终极的理想有多么高尚,而在于眼前拥有一个什么样的起点。往往我们不缺乏宏图伟志,但我们缺乏到达那个志愿之前一步一步积累起来的那条切实的道路,所以孔子在教学生的时候,在课堂上也经常跟学生聊天,聊天的话题就是说,你们随便说说自己的理想。

    在论语里面有一个比较长的段落,这在论语中是比较罕见的,完整的段落叫做“侍坐”。就是孔子跟学生坐在一起随意地畅谈理想。那么有一天,他的四个学生,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侍坐,坐在老师旁边,然后孔子很随意地跟他们讲,说 以吾一日长乎尔,毋吾以也。你们不要觉得我比你们年长几岁大家就很拘束,今天随便聊聊,平时我老听见你们说 居则曰不吾知也,随便待着的时候也没有人了解我。其实这也很象我们今天,在课堂上看到的学生,经常说别人都不理解我有鸿鹄之志,我心中的想法,谁真正能够了解呢。那老师说了,今天你们都随便说一说,如或知尔,则何以哉,今天假如我想听听你们的志向,你们会说什么呢?

    听老师这么一说,他的大弟子子路,这是一个性格特别急躁率直的人,所以论语上写的叫:子路率尔而对曰,非常着急地起来就说:老师我的理想是这样的,给我一个大大的国家,这个国家有着外来侵略的忧患和粮食不足的危机,但只要给我三年的时间我就能把这个国家治理的富强起来,使老百姓不仅丰衣足食,而且人人有信念懂礼仪。这几句话一出,我们想一想,对于那么看重礼乐治国的孔子来讲,学生有如此业绩,可以转危为安去拯救这样一个国度会受到什么样的评价,谁也没有想到孔子的反映不仅是淡淡的,而且稍稍有点不屑,叫做夫子哂之。

    冷笑了一下,然后就开始问第二个学生:求尔如何。问冉有这个学生,叫着他的名字,说冉求你怎么样呢。冉有的态度比起子路显然要谦逊很多,没有敢说那么大的国家那么多的事:我的理想是,给我一个小国我去治理,我也只用三年,可以让老百姓丰衣足食,但要让人民都有信念懂礼仪恐怕要由比我更高明的君子来做了。我去治理,也给我三年,比及三年我可以让它做到什么呢,可使足民,也就是做到老百姓衣食富足而已,至于礼仪的事情,冉有说我可不敢做,如其礼乐,以俟君子。想要让大家在整个的民心上变得整齐,对国家有信念,做到礼乐兴邦这样一件事情等着比我更高明的君子来吧,我好像做不到。

    那么他的话说完了,老师不置可否,接着问第三个人,赤,尔何如。叫着公西华的名字公西赤,你有什么样的理想呢?那么这个徒弟就更谦逊了一层,对曰,非曰能之,愿学焉。先亮出自己的态度,我可不敢说我能干什么事,现在在老师这儿,我只敢说我愿意学习什么事。我的理想就是,希望自己在一个礼仪中能够担任一个小小的角色,辅助着主持人做一点我力所能及的事情就行了,至于治理国家管理人民这些事我可不敢说。

    大家会看到,这三个弟子的态度一个比一个要谦逊,一个比一个要平和,每一个理想都更接近自己人生的起点,而不是一个终端的愿望,所以大家会看到这个幅度是逐渐收回来的。那么到此为止,还有一个人没有说话,所以老师又问了:点,尔何如。曾点你还没说呢,你觉得怎么样?这个时候曾点没有说话,论语写得惟妙惟肖,值此一刻大家听到的先是一阵音乐的声音逐渐希落了下来,叫做鼓瑟希。原来刚才曾点一直在专心致志地弹着琴,听到老师说,这个声音逐渐逐渐缓和下来,缓和到最后一声,铿尔,当一声把整个曲子收住。象琵琶行所说的“曲中收拨当心画”,有一个完完整整的结束,不慌不忙,舍瑟而作。什么是作呢,过去学生听老师讲课或者大家聊天,在席子上古人都是这样跪坐在自己的脚后跟上,那么老师发问,要表示恭敬,立起在自己的膝盖上,这叫作。

    所以曾点把琴放在一边,毕恭毕敬直起身来答对老师说话,这样的几个字描写能够看出来什么呢,就是曾点的内心是一个从容不迫的人,他是一个成竹在胸的人,他不会率尔而对,他会娓娓道来,所以他一上来呢还要先说一句,征求一下老师的意见:老师,我的想法跟三个同学有点不一样,能说吗?那有什么关系,人各有志,但说无妨。这个时候曾皙才从容地开始了他的描述:曰莫春者,就是到了大概三四月末的时候,就是春深似海的时候;莫春者,春服既成,穿上新做的春装;冠者五六人,童子五六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他说这就是我的理想。在一个春深似海的季节,穿上整齐干净的新衣裳,带上几个好朋友,再邀请上一批学生弟子,带上一批孩子,大家一起去刚刚开动的沂水中趁着春水把自己洗涤得干干净净,然后到鼓乐台,舞雩台之上,沐着春风,唱着歌谣,让自己有一场心灵的仪式,在一个万物开化、大地复苏春风萌动的季节,把自己融会进去,与天地在一起共同迎来一个蓬勃的时候,当你这样一个仪式完成的时候,我们大家就高高兴兴唱着歌回去了,他说这就是我的理想,我只想做这样一件事。

    那么他的话说完了,一直没有表态的老师,夫子喟然叹曰:「吾与点也!」。老师长长的感叹了一声,说,我的理想也就是和曾点是一样的。那么这就是四个人在谈自己理想过程中老师唯一发表的一句话,然后他们就下去了,走了。三子者出,曾皙后。三个同学都走了,曾皙在最后去问他老师:夫三子者之言何如?老师你觉得他们仨说得怎么样呢?老师也很微妙,他挡了一下先不想做评价,子曰:亦各言其志也已矣。无非是每个人说说自己的想法。然后曾点不易不饶还要继续问老师,夫子何哂由也?老师,为什么子路说完后你冷笑了一下呢?问到了这个问题,老师不能不说话了,为国以礼,其言不让,是故哂之。老师说,这个秘密就是一个人你真的想要治理一个国家吗,那么最核心的部分是用礼仪去治理,而不是说咏一种强硬的措施,你心中真正有一种温良恭简让,这是论语上所提倡的人生之道。有了这样一种内涵,表现出来的所有措施都是可以变通的,这就是一个人的起点,那么他说你看,子路说话的时候那么草率,抢在大家之前就说出一个宏大理想,其言不让,没有一点辞让之心,所以我就哂笑他,因为他从内心缺乏这样一种恭敬啊。

    那么接下来评价另外两个学生,唯求则非邦也与,安见方六七十,如五六十而非邦也与。说冉求说的那个就不是个国家吗,难道说方圆六七十里或者五六十里甚至更小一点那就不叫国吗,也就是说麻雀虽小,五脏具全,不在于国土的疆域大与小,只要你出言说我去治国,那么请你首先心里面有一面镜子,反躬自省,看一看我的学养,我的为人,我能够做这件事吗,但是他的学生少了这个步骤。所以老师说难道他那不是治国吗。接着又说第三个人,愿意学礼仪的这个人,公西华,这件事情他应该说得很谦虚了吧,但老师说唯赤则非邦也与,宗庙会同,非诸侯而合,赤也为之小,孰能为之大。礼仪的事情还算小啊,他做的要还是小事,那还有谁做的叫大事,那么礼仪应该是最重要的,不仅是贯穿在每个人生活从始至终的,也是一个国家最重要的事情。从孔子对他三个学生隐约的否定和对于曾点的支持中能看出什么呢,其实他给了我们一个,人生脚下的起点,让我们手中每一天的生活方式跟你最终治国祭祀的理想终于有了一个勾连的桥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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