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学：“生生”之学的人生智慧

2014年11月06日

    儒学不是什么意识形态，也不是愚人的工具，儒学是我们人生的智慧。“生生”是儒家思想的核心，或者说是儒学的核心。

　　先把“生生”这两个字的含义说一下。一个是从字形上看，它像小草从土里面长出来。所以说“生生”最基本的含义是破土而出，是从无到有。第二个含义，因为“生生”是两个字，它可以做为动宾，前面一个字作为动词，后面一个字作为名词，“生生”可以作为创造生命、滋养生命、保护生命这样去理解。第三，它是一个复词，生生不已，就是不绝、不断的意思。第四，“生生”作为一个形容词，有生机蓬勃、生意盎然的含义。

　　儒学“生生”之学有六个要义：1、创造生命，2、养育生命，3、保护生命，4、成就生命，5、尊重生命，6、圆融生命。

　　首先说创造生命。儒学的创造生命，不是一个狭义的，只讲我们每个动物啊、人啊这样一个生命的创造。它还包括我们的事业，包括生活的创造。创造生命、开辟事业、开创生活，是儒学创生的基本内涵。儒家的观念认为，天地创造生命。孔子说，天地不合，万物不生，反过来说，天地相合，万物发生。南宋朱熹也认为，天地以生物为心，天包着地，别无所作为，只是“生物”而已。

　　这给我们几个启示：合作才能创造生命。天与地，男与女，任何单一方都是不行的；自强不息才能创造生命。生生不息就自强不息，换句话说，只有自强不息，你才能生生不息；创生是权利也是责任。因为儒学告诉我们，创造生命，是万事万物的一个自我行为。创造生命是一种天赋的权利。同时，它也是一种责任。这个很重要，如果我们每个人都认同，或者都享受着自己生活的这样一个世界，那么我们就有责任为这个精彩的世界贡献一份力量。

　　创造生命之后的一步就是要养育生命。儒学的养育生命主要包括这三个内容：肉体生命、精神生命、肤颜生命。首先肉体生命之养。“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亩之田，勿夺其时，八口之家可以无饥矣。”孟子在这里强调的是，作为一个政府，一个国家，一个帝王，你要好好的把你这个国家的经济建设、物质财富的建设做好，让老百姓有饭吃有衣穿，这不是肉体之养吗？

　　儒家非常注重精神生命之养。这儿有一句话：“自天子以至于庶人，是皆以修身为本”。就是说从天子到普通老百姓都要修身养性。怎么修身养性呢？儒学主张，首先是娱乐。打牌、下棋、打羽毛球等等。其次，以知识养育生命。大家都知道，孔子最喜欢的学生是谁？颜回。为什么喜欢他？因为颜回喜欢读书，喜欢读经。第三，以寡欲养生。儒家强调寡欲，减少你的欲望，才能养育你的精神生命。如果一个人整天想着位子；整天想着钱，有了几百万，还要上千万；想着名气，在南京有名气，要全省、全国有名……整天想这些事情，你不痛苦吗？如此痛苦，怎么养育生命？

　　肤颜生命之养。儒学对我们的普通生活也有关注，而且有具体的办法。礼记里面：“仲冬，是月也，日短至，阴阳争，诸生荡，君子斋戒，居必掩身，身欲宁，去声色，禁者欲，安形性，事欲静，以侍阴阳之所定。”就是说在这个月份，君子要斋戒。居必掩身，穿得暖和点；身欲宁，不要一天到晚动。第二条，“傲不可长，欲不可纵，志不可满，饿不可饥。”人要平衡“傲、志、欲、乐”，这样你整个人的状态才会很好，我们的肤颜生命才会很好。

　　事业生命之养。儒家认为，事业也是一种生命。事业生命怎么养呢？我们经常讲一句话，创业容易守业难。“知其志，仁不能守之，虽得之，必失之。”有德才有人，有人才有土，有土才有财，有财才有用。你看，这里讲的都是什么？都是讲怎么样养育、经营你的事业。

　　第三，保护生命。生命创造出来之后要养育，还要保护，因为自然环境，比如说刮风、下雨、地震、洪水等，会影响生命的安全。社会呢，也是刀光剑影啊，也会出现侵害，或者危害我们每个人生命安全的现象。

　　儒家“护生”的理念给我们很多启发。第一条，是建设完善的基础设施。因为你要保护我们的肉体生命，完善的基础设施非常重要。衣食住行，要先住下来，你才谈得上医、行、吃，对不对？不仅盖房子，还有其他的基础设施，比如在座的朋友，如果你住的地方，车子整天轰隆隆过，你会抗议，要求让政府在你这个街道旁边建隔音的玻璃。还有，我们经常在网上看到，如果一个城市，一个小孩，甚至大人，在城市里面街道上散步，突然间掉到下水道里面了，你说这个基础设施完善不完善？

　　第二呢，要建立完善的政治法律制度。这可以从两个方面来说，首先是说，我们一个国家，一个社会，包括一个城市，一个省，都要有一个完善的制度。但是，大家注意了，这个制度，是保护我们老百姓，让我们的生命茁壮成长、出彩的。而且，这个制度是要使人变好的制度，不是使人变坏的制度。

　　再谈成就生命。儒学说，成就他人，成就人生是种美德。大家看，这是孔子的话——“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这句话的通俗解释就是，我立足于这个社会，我立起来了，我要帮助他人立起来。我发达了，我要帮助他人发达。这是仁者做的事。仁者是什么？“仁者爱人”，仁就是美德。然后下面一句，“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小人反是。”你朋友谈恋爱，谈一个女朋友很漂亮，你嫉妒他，你说那个女孩子怎么怎么坏，这也不叫成人之美，也不可能是美德。

　　儒学认为，成就生命需要持之以恒。在我们的生活中，你做大学教授，做商人，哪怕你追求一个女孩你都要持之以恒。还有，善于选择成就生命。孔子说的“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这是选择“人”。我们熟悉的“孟母三迁”，是选择环境。还有，积蓄德性以成就生命。“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我们讲儿孙满堂，老观念，但是儿孙满堂用儒家的话讲，必须要有德。

　　下面讲尊重生命。尊重生命，以生命为贵。在当下，我们现在的生活中还有许许多多对生命的不尊重，就是“贵生”这一块做得不够，做得不好。那么“贵生”是什么意思呢？就是对生命给予全部的尊重，这个所谓的全部，包括我们的肉体生命、精神生命、人格生命。任何一个人，哪怕是要饭的都有人格。儒学认为，我们每个人的生命是高贵的。为什么这样说呢？他首先把人和宇宙万物做一个比较，在这个比较过程之中凸显人生命的高贵。孔子说“天地之性，人为贵”。然后一个具体的故事，通过动物来比较。有一次，孔子在回家的路上，仆人匆匆忙忙跑来，告诉孔子，不得了，不得了，马厩失火了。孔子问：伤人乎？不问马。这句话就表明在孔子的观念中，人的生命高于马的生命。荀子讲得更系统，他把人跟水火、草木、禽兽相比较。荀子说，水火有气无生，草木有生命，但是没有知识，禽兽有知但是没有道义，人有气，有生，有知，而且有义，所以人为天下最贵。

　　第六，圆融生命。什么叫圆融生命？大家想，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生命，有开始，就有结束。对吧？有开端呢就有句号，是不是？儒学对每个生命的结束，也有它的关怀和关注。这是我要讲的圆融生命，具体内容包括，逝者的肉体，逝者的身份，逝者的精神，逝者的安葬。儒学讲的圆融生命，对逝去的生命所做的第一件事情要以礼仪隆重地安葬、祭奠。“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作为一个孝子，你的长辈，父母去世了，生事以礼，死的时候，你要好好安葬他。什么叫人道，不是说在生的时候给他吃喝就OK了，死了之后还要照样关怀，这才叫人道。（李承贵，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