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胃里藏着乡愁

2014年11月07日

    朋友相聚围坐餐桌旁,常常会有人吃到一道菜,或是一盅汤,然后就会意犹未尽地说起故乡的味道。每当这时,我就很羡慕对方,一边听人家讲,一边心里暗想着,故乡的味道究竟是什么?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乡,尤其是对于中国人,故乡的概念就更是强烈,无论是相隔多远,或是离别多久,思乡之情都是中国人永远的情绪。

    依赖土地生存的状态在变迁中渐渐被改变,除去旧时战乱的影响,经济生活的巨变似乎作用更大,这几十年就更为凸显。人们不断向更为发达的地区迁移,打工、经商、求学、婚嫁,谋求转变。在离开熟悉的家园时,人们都会或多或少带着些熟悉的东西远行,自觉或不自觉,几张照片(现在更多是在手机相册中),用惯的物件,改不彻底或彻底不改的乡音。以前在动荡中颠沛流离,还会有人带上一捧泥土或是几块石子,这在许多诗与歌中似乎不乏表现。他们带上这些去往异乡,求索、挣扎、奋斗,再混入无奈、隐忍、失落。如果最终都没有选择放弃,换来的会是什么?稳定地活着也许就已经足够令人满足。在这样不简单的过程中,支撑着异乡客的又是什么呢?梦想,对于未来有着美好期待的梦想,甚至只是梦。无论梦或梦想,都只能暂时充当一下抚慰剂,毕竟还是会有太多睁开眼醒过神来的现实围绕在周围。乡音,遇到同乡可以痛快一下,平时还要尽力掩藏起来。照片看久了更想家,装在手机中不如装在心里边。至于泥土和小石子,还是留给诗人们吧。

    味道,口中的味道,从小到大每天都会遇到的那种味道,不用思索出处与构成,更不用像某些“美食家们”东说西指故弄玄虚地摇头抿嘴长吁短叹。只需要将熟悉的味道放入口中,说不清是哪种滋味,也不需要说清楚。这时故乡就会出现在口中,浮现在心底。这时你的乡思也好,乡愁也罢,全都化成了你味蕾的记忆,这记忆中有美妙感,还有烟火气。或许吧,他们孤独在外时的那一道家乡菜,甚至连菜都不算,而只是一款调味品,一颗茶叶蛋,一包牛肉干,这一切都会是身处他乡的人们最温暖最贴心的抚慰。

    所以,故乡的味道是永远带在身上的,不用刻意而为,不用精心呵护,它就在那里。记忆中我从来没有过故乡的味道这样的感悟,有不少人会类似于我的情形,这和家庭的构成与成长的环境有关。我祖籍在江苏,生在江西,成长在北京,儿时又常常住到湖南的外公外婆家。父母都会做饭,但系统又不一样,而我在每一处的生活又都不算长,北京算久,6岁便来了,可说实话因为生活在大院,又在家吃饭,很少出门下馆子,加上父亲又不吃羊肉,所以北京涮羊肉和烤鸭都没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更别说被北京人津津乐道的北京小吃了—父母极少让我们尝试,所以我们口中的味蕾并没有产生对于某一种菜式的故乡感的记忆。一切对于我都可以算是新鲜,这新鲜是件好事情,却也让我少了一份依托。看到四川朋友带回的自制香肠腊肉,江浙朋友拿出的醉蟹虾黄泥螺,东北朋友炫耀的红肠干肠秋林里道斯,广州朋友离不开的汤料点心叉烧包,我总会想,我的那一份特殊的味道在哪儿呢?似乎我是没有的,因为我没有真正意义的、生与长的那一片故土。有几次到国外旅行,倒是体会了这种感觉,吃了几次面包夹牛肉饼后冲进一家带洋味的中餐馆,顿时有了一种温暖和安全。吃完几个朋友还会一起感叹口味真是永远改不掉哇,可这样的体验又有些少,而且体验的范围也太宽泛。其实还真是有些遗憾,在饭桌上少了谈资,更在路途中缺了支点。

    前几月,我妈打电话说她算错了日期,所以提前一个月准备了端午节的饭菜,叫我们回去吃。那天父亲照例做了个扣肉,母亲包了碱水粽,我吃着吃着忽然想起了儿时有一次的端午,父母出差不在,外公从湖南来北京带我们姐弟俩,他没有包粽子,也没买到,我哭闹着说全世界都吃粽子就我没有吃到,后来这成为家人聚会的笑谈。还有扣肉,儿时吃肉的次数还可以,但扣肉这种整块五花肉的消费还是有一定难度的,每次父母提前预告说今晚有扣肉,我们就会很兴奋。写完作业就跑到院子里玩,爬树上房恶作剧是我的强项,然后就听见妈妈在门口喊吃饭啦,平日三次五次都不应,有扣肉的日子喊一声便下树往家跑。

    也许吧,我没有故乡的味道,可冲进小小的家,闻到肉香、米香、煤火味、两样青菜爆出的菜油味,以及父母年轻的身影,这一切就是我的故乡的味道。(黄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