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扁担
2013年11月18日
扁担长,板凳宽。
板凳没有扁担长,
扁担没有板凳宽。
……
这是小时候父亲教我的童谣。父亲的扁担确实不宽,至多七八厘米;扁担倒真挺长,有两三米。
在乡下,扁担是农人身不离肩的生产工具。扁担的制作简单,不求精美,但求实用。父亲砍来一毛竹,用篾刀削扁平,再用刨子一刨,就成扁担了。
在我挑担之前,扁担创造的似乎皆为美。譬如,电影《牛郎织女》中,牛郎担着孩子追织女,很文艺很爱情;电影《少林寺》中的扁担拳,也让我很痴情很陶醉……
待渐次长大,我才感到担扁担的人肩上还有痛苦。父亲挑水挖土,下田送肥,收割庄稼,上缴公粮……哪个能与之形影相离?
大约十四五岁,我就开始用扁担挑水了。当时我不懂一个人挑水有多困难,兴致勃勃地去挑水,打满两桶水用竹扁担一串,担在肩上——起!却几步一歇,前后半桶水,还是“踉跄”回去的。头一天挑水下来,摸一摸肩膀,火烧火燎!父亲见状,说:下次我们俩合作。于是,父亲抬后面,我走在前,父亲紧紧地抓住桶把子,不放心地问我:沉不沉,抬得动吗?我满不在乎地答:一点也不沉。到了家,才明白为什么不沉——桶身紧挨着父亲的身子,重量全落在他那头了。
及至夏收季节,全家总动员。我挑着两个箩筐,装满还潮湿的稻谷,赤着一双脚挑着稻子向晒场走去,累得满头大汗。夏季炎热,太阳烤人,路更烫脚……但是,我咬着牙,挺直腰坚持挑。其实,父亲一直在后面跟着,没来帮我,只是高声唱起样板戏《红灯记》中李铁梅的一段唱词“爹爹的担子千斤重,铁梅愿担八百斤”。如此一激励,我心中似乎种下了强大的力量。
最让我难忘的事情,是我到城里读高中的那天。父亲取出扁担,他用毛巾擦了又擦,说这回扁担要进城了,应该把它收拾干净。行李的一头是木箱,另一头是衣服和脸盆等日用品,父亲不让我挑,说:“箱子面积大,容易碰碰嗑嗑。”路人用怪怨的目光看我,更有直言不讳的人说我懒。父亲倒也坦然:“我儿考上高中了,全乡就一个呐!”这根扁担,犹如一根鞭子,常常在抽打着我。
刚参加工作不久,我回家看父亲,仍然用扁担挑水。邻居大嫂大婶们开玩笑:“坐办公室的‘白脚肚’,还会挑水?”我一笑了之。她们哪里知道,从小担扁担的身躯早已习惯了重压不弯——“扁担精神”已深深渗入我的骨髓和血液哩!
如今,那些扁担近乎“退役”,闲置屋檐下,只有70多岁的老父亲还经常重拾擦拭。在一旁,我默诵:一根扁担,既诠释了劳动的美丽;又挑起了家庭的希望,更传递了永远的亲情,源远流长……(来源:瓯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