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在铁路上 岁月寂寞长 2011年05月08日 4月25日至今，40岁的特货运输乘务员覃杰庆天天宅在家，和一岁半的女儿腻在一起。他巴望着5月16日晚一些到来，因为那天他要上车跑特货，一去30多天，回来时，迎接他的将是女儿陌生的眼神。
在中铁特货运输柳州分公司，像覃杰庆一样工作和生活的还有380多人，他们每隔20多天出车一次，一次要在铁路线上“飘”一个多月。列车驶遍大江南北，他们却只能在狭小的空间内，守着永远不会开口说话的货物，“听寂寞唱歌”。 移动“蚁族”，工作就像关禁闭 特货运输员和老百姓的生活息息相关。我们平时吃的内蒙古冰激凌、新疆香梨、冰冻海鲜以及城市的冻肉储备，都是他们运来的；而广西的香蕉、蜜橘、荔枝和辣椒要去东北或大西南，一路上也是他们照料着。基本上，只要是需要特殊保温（冷藏或加温）的食物长途运输，就少不了他们。 可世人对他们知之甚少。全国铁路特货运输只有3个分公司，特货运输乘务员仅千余人，连铁路系统内人士，都未必知道他们的存在。当然，知道他们是如何工作的就更少了。 “我们是移动的蚁族。”5月5日，当记者提出要参观他们工作生活之所时，一名老乘务员在记者身后轻轻地说。 卫生间兼浴室，1.5平方米；厨房、饭厅兼娱乐室，2.5平方米；卧室两个，小的不足两平方米……由于空间狭小，所有的“家什”都设计得很密集：凳子是抽屉凑的；水壶、鞋柜悬空；组合柜挖个洞就塞下了电视。为了应付运行火车的晃荡，所有能挪动的物体都有单独架子固定着，包括炉灶、饭锅、水壶，甚至洗洁精。平时，他们吃喝拉撒都在这十来平方米空间内，只要火车不停，他们就不可能离开。“这种生活就像关禁闭。”有乘务员说。 “两人世界”，寂寞在唱歌 大多数特货乘务员觉得自己的工作并不难。简单来说，他们的工作就是保证货物在运输过程中维持恒温，如冰激凌为零下18℃、葡萄为3℃、香蕉为3~6℃。由于我国列车控温全部由人工操作，所以，每隔半小时，他们就要检查一次温度，每隔一小时，检查一次机器设备……一天24小时，轮流倒班，循环往复。 一趟特货专列上只有两个人，跑车20年的老师傅甘培云把这种生活戏称为“两人世界”，“只可惜是两个大男人”。 由于要轮流看车和睡觉，除了吃饭，两人碰在一起的时间也不多。“跑一次车一个多月，上车前两天把想说的话都说完了，剩下的时间，相对无言。”甘培云说。 寂寞时，他们想出很多方式来打发时间：有人会将机器擦得铮亮，将地板甚至车顶棚擦得一尘不染；不少人研究唐诗或是菜谱；有人会花两个多小时做一道白切鸡，也会将捡到的报纸上的每个字都看个遍，包括广告和中缝。 更多的时候，他们把思念留给恋人和家人。乘务员张忠义说，他们以前可能是“世界上最爱写信的人”。“你见过一个信封里装五六封信吗?”“你见过寄信还要打包吗？”乘务员七嘴八舌地告诉记者，在手机还未普及的上世纪90年代，很多乘务员每天都会写信，一封就有十几页。 而现在，更多的乘务员迷上了手机上网，在车上，经常有着装“老土”的中年男人手中拿着手机热切地聊QQ。“我们害怕和世界脱节，虽然我们走遍大江南北，但都被‘关’在火车上，如果没有手机上网，如果电视也没有信号，我们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一名乘务员说。 朝夕相对，相依为命 “如果哪个敢天天洗澡，我肯定会臭骂他！”乘务员老沈说，出乘一个月，一般3天才能洗一个澡，有人创过13天不洗澡的记录。因为，车上只有约5吨水，人要用水，机器也要用，因此只能省。米和菜只洗一遍，用过的水留下冲厕所，每个乘务员都这么做，以至于回到家里，他们用水也只把龙头旋开一半。 除了节水，乘务员上车多为粗茶淡饭——货车多停于小站，附近未必有菜市，如果没有足够的停车时间，乘务员常常买不上菜。车上冰箱也有“弹尽粮绝”的时候，因此，豆腐乳拌饭甚至酱油拌饭是常有的事，有人还吃过白水面条的年夜饭。 一起捱过寂寞，一起“弹尽粮绝”，老沈用“相依为命”四字概括乘务员搭档之间的兄弟情义，因为，只要火车在外面跑，就有难以预知的危险，不少搭档曾共度生死。 2002年，浙赣铁路线，20岁的农经扬第一次跑车。大风过后，列车瞬间颠覆，待他和老师傅从车窗爬出去，才发现前面几节车厢都拧成了麻花，他们的车厢幸运地残存了下来。出来之后，小农用颤抖的声音问师傅：“跑车经常……挨翻车吗？”师傅劈头一阵骂：“妈的！经常翻车我还活到现在？” 1996年，火车在金刚沱小站附近的荒山野岭中奔驰，40多岁的乘务员老孟突感胸闷。待火车驶近城市，同伴拉动紧急制动，火车停下后，同伴扛着老孟穿过隧道下到江边，找轮渡不成又上岸打车，背了他数公里。待送到医院，老孟已失去2/3的心脏功能，医生说，再晚10分钟就“真晚了”。老孟救回来了，同伴却累得几乎趴下。 老沈感慨地说：搭档朝夕相处，待在一起的时间比和老婆都长，那种相依为命的感情，什么能比得上？ “看”遍大江南北，家才是归宿 当初，不少特货运输员年少时是抱着“看世界”的想法来干这份工的，他们没想到，这么多年下来，他们真的走遍了大江南北，却无法实现自己的心愿，因为工作决定了他们只能在火车上“看”而已。 “北到俄罗斯，西到新疆，全国除了台湾，没有我们去不了的地方。”“吐鲁番的水特别清，叶子特别金黄，就连石头也和我们不一样。”“俄罗斯的男人有大胡子，胡子上还有冰碴。”……每当与身边亲朋说起这些，大家都惊奇地睁大了眼睛，佩服他们“见多识广”，不过他们不知道，乘务员说的这些，都是隔着车窗看见的。特货运输规定，车不离人，因此火车载着他们走过了许多地方，但是，他们却从来没有机会去任何一个旅游胜地游玩。 有意思的是，待到单位真正组织去旅游，当年爱“看世界”的乘务员们又不爱去了。为何？他们回答：风景已经看多，有时间更愿意待在家里，“跑多了，家才是可以停歇的地方，才是归宿”。（南国早报 记者 孙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