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深处的苦力教育家李小棚
2012年11月23日
捡4000元钱,借30元路费物归原主。好心人送来4万余元捐款,他却做出近乎天方夜谭的决定——在大山深处修建一座“奢侈”的免费幼儿园,有DVD、蹦蹦床和高学历老师。捐款花完,自己装卸水泥卖苦力负担。
他叫李小棚,2012年8月27日遭遇车祸不幸去世,年仅41岁。带走荣耀与落寞,留下了重病的妻子和12岁的女儿。
有人说他是傻瓜,也有人说他是天使降落人间。他被称为中国的苦力教育家。
苦力代课教师
1987年,陕西蓝田县辋川镇六郎关村的李小棚考入重点中学,成为六郎关村第一位高中生。但高考那年父亲突发意外,瘫痪在床,李小棚无奈放弃了高考。
回到村里,李小棚得知因为没有小学,村中400多户人家,只有五六个投靠在亲戚家上学,“100多个孩子都没上学,咱不是代代都穷啊。”
李小棚向村委会要来了3间闲置的仓库,挨家挨户游说家长让孩子入学。1990年7月,李小棚成为六郎关小学第一位代课老师,每月工资6块3毛钱。
1 9 9 0年1 0月,李小棚为父亲筹医药费,不得不放弃教学工作,前往西安打工。在一个钢材批发市场,他找到了月薪1500元的活计。
这一走,学校又没有了老师。
村里干部到西安找到他,提出把工资提高到40块钱一个月。李小棚当时没有答应,村干部走后却坐立不安。第二天,他跟老板说“我回去了,回去干学校”。
此后,李小棚改为周一到周五给学生代课,周末到西安打短工。
1 9 9 7年,仓库做的校舍成了危房,李小棚频繁前往西安寻求资助。1997年6月,李小棚拿到市教育局4万多元的资助款。3个月后,新小学在六郎关落成了。然而,这名代课教师一手操办起来的六郎关小学里,却没有了他的位置,“那教学设施都很好,公办老师都去。”李小棚被调到韩河学校——一个土墙已经坍塌的“烂摊子”,他把寒假打工挣的500元捐了出来,村干部被感动,开始发动各方捐款,终于盖起了十间校舍。
荒谬的是,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了,公办老师被陆续派入新修的韩河学校,李小棚又被调离。
因为代课老师的身份,李小棚先后被调动5次。他虽然曾通过各种努力和途径,为6所学校新建和修缮了校舍,也曾多次获得优秀教师、先进个人等奖励,但他仍旧是一名做苦力的代课教师。
免费幼儿园
2 0 0 6年,李小棚捡到一个钱夹,里面有身份证、银行卡和4000余元现金,他在原地等了近4个小时,未能等到失主。
之后,李小棚按身份证上的信息敲开了失主的家门,将钱物如数归还,并婉拒了失主数千元酬谢。直到他离开,失主也不知道李小棚还钱的30元路费是借来的。
2010年7月,媒体报道了李小棚拾金不昧的故事,很多人知道了他的困境:母亲下肢瘫痪,妻子患精神分裂症,债务一度高达6万元。李小棚清楚地记得,随后的社会各界共捐助了43756块钱,“每笔账都在本上记着。”山里山外开始疯传“城里人给李小棚捐了十万多,外债还清了,每月能拿四五百块工资,都打在卡上,日子过得相当好……”甚至有传言,他已经转正,端上了“铁饭碗”。李小棚保持了一贯的沉默。
2010年8月,他再度成为舆论焦点,他用社会捐助的4万余元在蓝田县蓝桥镇办了所免费幼儿园。之前,蓝田镇13个自然村没有一所幼儿园,很多孩子上一年级时已经快10岁了。
更让人惊讶的是,这所小山沟里的免费幼儿园,有着堪比城里幼儿园的硬件设施——彩电、DVD、蹦蹦床、滑滑梯,李小棚还请来了高学历的幼儿教师,“我在外面打工时,看到城里幼儿园有的大件,我们基本都有。我就是想让山里孩子跟城里孩子享受同等教育。”
由于孩子上幼儿园全部免费,李小棚很快捉襟见肘。在西安北郊抢活的人群中,苦力老李的身影更加忙碌了。有时回来给学生上课,他站着就睡着了,“学生一看老师不动了,喊‘老师老师’,我才醒了。”
某年“六一”,学校里组织节目,邀请家长前往观看。“我女儿看着人家吃雪糕,说爸爸你给我也买一个。我摸来摸去摸出了一块钱,说你拿去买去,当时我眼泪都流下来了——对一个男人来说太丢人。我女儿看我流了眼泪,说爸爸我以后我不管你要了,俺娃从那以后到现在,从没管我要过钱。”李小棚说。
在“苦力的代课教师”外,他又多了个尴尬的头衔——“赔本的幼儿园园长”。
最后的馈赠
2012年8月27日,星期一,一早6点,李小棚没吃饭便推着摩托车出了门。
上午,他先和村支书购置好幼儿园开学所用的新书,晚上7点左右,姐姐李小绒接到了弟弟打来的电话。“他说,姐,你给我做些饭,擀点汤汤面,我赶天黑了回来好吃,我马上就上来,最多也就是40分钟。”李小绒说。
4 0分钟未到,李小棚和村支书所骑的摩托车与一辆同向行驶的自行车刮蹭,摩托车失控,与对面驶来的轿车碰撞,李小棚当即死亡,村支书重伤。
出事时,他的摩托车后座上那张标着“2012年8月27日”、被血染红的销货清单上列着苦力老李最后的馈赠:语言等23套,每套24元;拼音23套,每套5.25元,总计672.75元,打四折后为269.1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