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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戈辉:我也看到有评论说,《忐忑》之所以能够走红,恰恰体现的是我们这个时代文化的一种沙漠化、一种虚无,仿佛是因为没有真正的好作品,《忐忑》这种比较怪的音乐才能够大行其道,你们怎么看待这种说法?

    龚琳娜:我确实觉得这个时代好作品太少了,所以观众需要新的东西。但是我们在创造《忐忑》的时候,并没有想要标新立异,我不认为我有多先锋,我也不想去抢先锋那个位置,因为我认为所有东西都要根据内容出发,所以《忐忑》很潮,它被创造出来的时候,我就很喜欢,因为它在创作力上有很多突破。我并不觉得它是多么深刻的一个作品,可它真的有一种能量和力量,能够把人带动起来。

    老锣:我想很多人也意识到,中国现在很需要的是新的音乐发展方向,现在的发展空间很大,这是好事,但是还没有找到路。《忐忑》的怪是在哪?是突破好多概念。如果很多人觉得《忐忑》好听,他们也都突破概念去表达,如果作品有这样的影响,会打开这样的门,这是很好的事。我并不认为中国的新音乐就是《忐忑》这样子的,音乐是很丰富的,但如果我们现在做的音乐给人一种希望,带动他们做新的中国音乐,它就有意义,在这个大环境就是好事。

    龚琳娜:我们一直希望会打开一扇门,然后走出一条很宽的路。其实这些年我们每次回到中国,都召集很多年轻的音乐家,拉二胡的、弹古筝的、弹琵琶的,一起做沙龙,探讨中国民乐怎么发展,大家怎么找到道路,这个路呢,不是说把自己束之高阁,我们也要有市场有观众,但是我们不一味地迎合。

    许戈辉:你们说的这条新的路,到底“新”在哪里?这种“新”又是怎么做到的?是用了新的乐器技法,还是什么科技的方式?

    老锣:它的新并不是说跟原来的完全不一样,我的乐器基本上用的都是传统的乐器,扬琴、笛子、萧、古筝、二胡、琵琶等等。对一个作曲家来说,必须要了解乐器的演奏、功能、特色,有时候可以扩大一个乐器的效果,但是对我来说,这不是最重要的,所以“新”不是在乐器上。我现在写音乐也不是故意写的很不一样,我不想突破什么,我想发展,想从现在的情况一步一步地往前走。比如我会特别重视无声音节,会注意冲突元素,会重视中国的韵味在旋律里面怎么表达。在西方音乐中,“气”很重要,它代表一种过程,但在中国“气”代表一种状态,中国音乐重要的是“韵”,“韵”代表过程。所以我的旋律一方面完全要有中国的传统音乐的韵味,但是它们同时也要有一种“气”的过程,它们一直都会发展,发展到一个高潮会打开,然后才结束,这应该是我们“新”的地方。

    龚琳娜:这个问题非常好,这也是到现在为止,我们参加过的所有节目中,第一次被问到“新”在哪里这个很深的问题。西方讲究旋律的发展过程,而中国音乐里的“绕”很重要,《忐忑》就是个很明显的例子。它一开始一直在“绕”,但是它有一个很大的“气”,所以到高潮一下子特别爽,这就是西方的“气”和中国的“韵”完全相结合的“新”,这点在他的作品里表现得很强,所以每次我唱他的作品都很过瘾。一首歌我能把自己的灵魂都装进音乐里,一个好的作曲家就有这个本领。这个德国人老是责任感特别强,每次他做一件事,都会想我会影响多少人,会给这个社会带来多少,是好的还是不好的。比如他老教我说,你站在舞台上唱歌面对多少观众,你的老师也许教一辈子书有一千个学生已经很了不起,你一次可能就面对一千个人,所以你一定要意识到你给他们的音乐,会给他们带来什么?

    许戈辉:很高兴和你们做的这一番探讨,让我触摸到了你们音乐发展的脉络,而更欣慰的是我看到你们投入到你们的音乐里面,是这么幸福,我觉得这特别重要。

    龚琳娜:对,我们的生活是很幸福的,同时我们在这个时代,机会很多,在北京我能感觉到,人们奋发的朝气很强,所以如果在这个时候,我们真的能做出好的中国音乐,那我们活着这几十年也真的是很有意义了。有时我想一想我的远大目标,很有一种责任感,一种使命感,它让我不觉得累,让我觉得自己的存在好有价值。能把这条中国音乐的新的路走出来,既有生命力,让中国的观众喜欢,又真的能代表中国的声音,获得国际上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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