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物

2012年09月24日

    结婚没多久，她便发现了他节俭得近似吝啬。土豆发了几个芽，她不敢吃，扔了，他骂她“败家”，捡回来把芽儿切掉，削皮切丝，泡上半小时，炒了盘酸辣土豆丝。

　　她去洗澡，回家他训她：“你又拿我订的报纸去垫更衣柜了吧？怎么不带回来？都是可以卖钱的呀。”

　　她去买番茄，比他头一天买的贵了几毛钱，他脸拉得老长：“真不会过日子，就不懂得货比三家。”

　　日子便因了这些小事多了争吵。吵过后，她嘤嘤地哭，怎么嫁了这么个铁公鸡，把钱看得那么重要？

　　单位集资建电梯房改善职工住宅条件，想到结婚已近十年，一家三口至今仍挤在15平方米的蜗居，她心动了……一问，首付就得八万呢！她心又凉了。

　　“你们单位要分房？”饭桌上他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声。

　　“嗯。”她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句。

　　“你去报名吧。”

　　她愣了，平时连衣服也舍不得买的“葛朗台”怎么变得这么大方了？首付可不是八块钱，是八万元呢，并且随后还要分期付款还完余下的二十五万！

　　“钱呢？哪儿来的首付。”她没好气地说。

　　他不吭气，转身从他那天天带在身上的包里取出一本工行存折。打开一看，她惊喜地叫出来：“十二万？天啊，不但够了首付，还能添点家具。”

　　他说：“不是总怪我‘抠’吗？咱俩收入都低，这些年，我不抠，怎么存得下买房的钱？”她不好意思地笑了。

　　房子终于盖好了。她和他每天奔走在购买建材的路上，一起憧憬着搬进新居的幸福生活。仿佛又回到了热恋时的甜蜜时光。她小心翼翼地问：“钱还够吗？能不能把老家具也换换？”

　　他发火了：“干脆，连我和孩子你也换了吧？”

　　他的声音很大，像吵架，引得很多人往他们这边侧目。她委屈得泪都出来了，手一甩，丢下他，跑下楼去……

　　那晚，闺蜜在QQ上找她闲聊，提起白天一下买了三套裙装，字里行间充满幸福：“我问老公‘怎么办？三套裙子我都喜欢，帮我挑下，哪个更好看呢？’他说，‘你喜欢，我就全给你买下吧’。”

　　闺蜜的话，令她羡慕得要命，想想结婚这么多年，他可是一件衣服也没舍得给她买过。

　　女友安慰她：“他俩各有各的好，我还羡慕你家老公会帮你做家务呢，我的他，做生意赚了些钱，花钱上不小气，可在家却是什么都不干。”

　　她语塞，不禁眼前浮现了那些令她感动过无数遍的情景：炎夏，他光着膀子在炉火前炒菜，细密的汗珠顺着脊梁往下淌；寒冬，家里没暖气，她要做饭时，只要他在家，便主动把菜择好，在冰凉刺骨的自来水下洗净，切好，才让她来炒；马桶堵塞，他来抽，水龙头坏了，他来换，电器失灵，他来修……而这些家务，都是女友那位有钱的老公不会做或者不肯做的活儿……

　　夜晚，回想起他的种种好和“不好”，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拧亮台灯，问：“怎么了？”

　　她没好气地说：“谁叫你对我发火！”

　　他不耐烦地说：“有那么多事吗？不就是不想让你把家具卖了……”

　　她更生气了：“那你不会好好说，脾气恁大……”

　　他脾气又上来了：“这些家具陪咱们多少年了？换掉的事，想也别想，因为，你和这些家具，都是要陪我一起到老的！”

　　她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一种前所未有的感动悄悄从心底涌出。她不会忘记婚前的誓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但怎么忽视了旧物上缠绵的情意。不错，家具虽已老旧，不再入时，上面却留有多少两人共同生活的气息……

　　直到今天，被他“吼”醒，她才意识到，这个过日子很“抠”门的男人，原来比她更懂生活、更懂爱！（来源：羊城晚报 作者：李红都）